北緯30°48′35″、東經122°10′28″，浙江省嵊泗縣大戢山島。

    在這座最高海拔87米、面積還不到0.09平方公里的小島上，唯一的建筑就是一座具有百年歷史的燈塔。它承擔著為周邊水域提供導航信息的重任，是上海海事部門離陸地最遠的“眼睛”。

    大戢山島很美，大戢山燈塔很重要，但這一切離不開燈塔守護者的精心維護。最近，一段視頻描述了守塔人池才明的生活——1個燈塔，2人在崗，24小時輪值，每天的工作就是開燈、關燈、養(yǎng)護，工作不難，委實枯燥。在島上生活，需要靠補給船每月補給點糧食和淡水，而補給常因風浪無法按時到達。

    隨著日常出行方式的改變，燈塔也從常見的海上交通設施，轉變?yōu)楣妼寺南胂蟆Ｔ谟耙暺瑒?chuàng)作中，攝錄燈塔的畫面，成為創(chuàng)作者為作品增添文藝氣息屢試不爽的技巧。海上守塔人如果是文藝片的主人公，一定象征著詩意與遠方?，F(xiàn)實中，燈塔也越來越多地成為旅游景點，而很少人充分意識到，燈塔依然對海上運輸發(fā)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，保障著船舶在繁忙航道上的安全進出。

    現(xiàn)實中，守塔并不浪漫，守塔人的生活并不文藝。像池才明那樣堅守一座孤島25年的守塔人，常常成為新聞報道的主人公。人們感慨他們艱苦的生活，與現(xiàn)代社會“格格不入”的狀態(tài)，當然，也感懷他們?yōu)閲医煌ㄊ聵I(yè)的巨大付出。

    孤島生活不是小說，它意味著孤獨，意味著風險，更意味著犧牲。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相關部門不斷加大投入，守塔人的物質生活條件逐步得到改善。但是，與親人別離的惆悵，與正常社會接觸交往的匱乏，卻是從事守塔這一職業(yè)必須承擔的代價。就像池才明的生活一樣，曾經在島上唯一的娛樂就是聽半導體收音機。

    但是，除了感動，對于這些現(xiàn)代的守塔人，我們還有什么可以學習的？讓感動傳遞到日常生活和工作中，才是對奉獻者最有意義的致敬。

    首先，我們應該學習守塔人與孤獨相處的能力和勇氣。在互聯(lián)網社交工具高度發(fā)達、人們之間的聯(lián)系愈來愈緊密的當下，孤獨似乎遠離了絕大多數(shù)社會成員。一個人性格再內向，也能通過網絡找到屬于自己的社群，與陌生人開展有意義的社交。但是，告別孤獨，并不意味著放棄抵抗孤獨的能力。孤獨并非絕對意義的生活缺陷，很多偉大的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就是在孤獨狀態(tài)下產生的，君子“和而不群”依舊是值得倡導的價值取向。

    守塔人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守，對事業(yè)的忠誠與執(zhí)著，也是很多人迷失的價值坐標。在年輕人眼中，這是一個崇尚變化的社會，這是一個對“閃辭”“秒辭”保持極大寬容的社會。這固然表現(xiàn)出一種新的價值秩序，也反映了當代社會的活躍度和成長性。然而，無論在哪個時代，無論在什么領域，都需要一些追求不變的人。看守燈塔，工作雖然簡單乏味，但對“不變”的承諾和堅守，在寒來暑往、春去春回中見證歷史，同樣是理想的職業(yè)狀態(tài)。

    風里來雨里去，海上的燈塔猶如一艘漂浮不定的舢板，時不時會遭遇重大險情。面對困難，是積極履行擔當毫不退縮，還是畏畏縮縮規(guī)避責任，考驗著一個人的職業(yè)倫理?！叭舨荒芗皶r修復天線，海上測繪、拋標等作業(yè)就被迫中止，直接影響船舶航行?！表斨_風修理燈塔設施，已是池才明的工作常態(tài)。面對困難，是做“精致的利己者”，還是愿意承擔和付出，衡量著一個人是否盡職盡守的倫理水位。

    25年，少年白了頭。世界在變，燈塔守望者的職責沒有變。習慣激烈變化，習慣一輪又一輪的“風口”和“潮水”，這或許是現(xiàn)代社會無法回避的價值取向。但是，在積極擁抱變化與發(fā)展的同時，我們依然要關照到那些不變的角角落落。追逐潮水的弄潮兒帶領人們走向遠方，但像孤獨守塔人那樣站穩(wěn)在一個地方，才能讓人們記住回家的方向。

王鐘的 來源：中國青年報

2019年03月01日 05 版